水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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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llanfield】莫吉托

被考试包围没时间写圣诞贺文了(唉)但是节还是要过的!!!

是为合志《SERENDIPITY》写的故事,也是2019最满意的一个故事,两个宝贝在平行世界也要过圣诞!

感谢购入合志的大家~!

希望看到这篇故事的朋友都可以快乐过节~平安夜快乐!

1w+一发完。










一。

Tom摘下眼镜,揉掉因对着电脑屏幕太久而被刺激出的眼泪,打了个哈欠。

他瞄向屏幕右下角,显示已经20:07,再估算一下剩余的工作量——好,九点一定能到地铁站。

他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左右转了转脖子,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重新振作精神扑向工作。

周围工位的同事一个接一个走了,还不忘跟他打招呼。

“还不走啊Tom?”“嗯没事!就剩一点了,你们先走吧!”

“跟我们去吃个饭再回来做呗?”“没事没事!我做完了再吃!”

跟他一同进公司又关系最好的Harrison本想等他一起走,但Tom头也没抬地摆摆手:“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你快去吃东西吧!”

Harrison看着好友紧盯着屏幕手下动作不停的样子,有些忿忿不平地趴在隔板上抱怨:“你也是太好说话了,一个人都快做三个人的工作量了,这任务都怎么分的啊?”

Tom甚至没时间抬头看他一眼,只是仓促地笑了一下,连苹果肌都没鼓起来,“能怎么办呢?直接点名派给我的,可能是我前面做得太好了吧。”

他想说个笑话,但他自己和唯一的听众Harrison都没笑出来。

Harrison皱着眉还想说什么,但肚子先一步发出令人尴尬的声音,他也只能抱歉地拍拍Tom的肩膀:“那行,我先走了,你也别太晚走。”

Tom顾不上抬头,嘴里嗯嗯嗯嗯不停,等这一面报表做完,他看看周围——Harrison早就走了,整个办公室也只剩他一个人的工位还亮着灯。

左面没关的窗户吹进来九月冰冷的夜风,他打了个喷嚏,摸了摸胳膊,还是起身走到窗边关上了。

从23楼往下看,晚上八点半的伦敦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像停滞的光河,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远远地传过来,弱得没法打破办公室里化不开的安静。

Tom抱臂靠在窗台边,对着阴沉沉夜幕下挤成一团的人造光源发了会呆,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又回去坐下了。

重新投入工作之前需要再来一次深呼吸,他看着1041/1080的进度条,边抖腿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十分钟后,他关灯关门走出公司,对巡逻的警卫扬起笑打了个招呼,站在电梯里盯着数字一下一下地变化,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拽着心往下坠,和空瘪的胃肠挤成一团,而他并不觉得饥饿。

冲进地铁站时,手机显示正好21:00。

他逆着人流走,坐上跟住处相反方向的列车,对着车窗外色块一样快速闪过的广告牌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气。

等他到达目的地的酒吧,看到那个站在舞台上垂着眼睛边弹边唱的人,才感觉心底残存的那点重量轻飘飘地飞走了。

这是个太小的酒吧,甚至没有空间划出舞池,远离舞台的一圈长桌上分散地坐了几个人,无一例外对着窗外杂乱的夜景,面无表情地吞着手中的酒。

这大概是全伦敦最安静的酒吧,甚至他去吧台点酒时,酒保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Tom已经来了很多次,仍然怀疑他们根本没有菜单。

“一杯Gibson,谢谢。”

“没有。”酒保半眯着眼擦着手里的杯子,一副困倦的样子,答复倒是不拖泥带水。

“……那还是黑啤吧。”

吧台离舞台很近,也有几个座位,Tom干脆就在这里坐下,端着酒看向舞台。

主唱今天穿的是薄牛仔外套内搭T恤衫,紧身牛仔裤勾出很好看的线条——Tom咽下一口酒,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句又长又直的腿。

他头顶上方的灯光色彩太浓烈,Tom只能看出来他利落的身体线条和漂亮的一双手,抚着琴弦的动作很好看。他看着那双手,又吞下一口酒。

很明显酒吧里没人在注意他唱的是什么,但他始终很专心,低头弹琴,抬头唱歌,唱歌时眼睛盯着固定的一团空气,Tom也只能在这个间隙里看到他的眼睛似乎很好看——但灯光太花了,他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Tom看着只剩小半杯的酒,心里盘算——如果三口能喝完,就是金色;如果四口能喝完,就是绿色。

主唱不知道距离自己五米之外的小心思,仍然专注地对着那一团空气唱谁也听不清的歌。

连全程关注他的Tom都听不清他在唱什么,好像几段调子来回重复,又陌生得很,总不会是热歌榜上的。但是——Tom慢慢咽下一口酒,舒服地叹了口气,真好听啊。

一个星期前他被朋友偶然拉到这家酒吧,也不是冲着这名不见经传的驻唱歌手,只是在街上走累了,找个落脚地,慢悠悠地喝点酒聊聊天罢了。

他们在店里坐了好一段时间,看着窗外的晚霞消失了换成夜幕,舞台就布置起来,然后一伙背着乐器的年轻人推门而入。

Tom握着酒杯不经意间一扭头,正看到一个白净瘦削的小半边脸颊,线条利落的下颌骨,正和同伴笑着说话,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他端着酒杯忘了还要继续喝,看着那人被裹在军绿色长外套里的单薄背影,看他一点一点朝舞台走去,在话筒前站定。舞台灯亮起,他转过身,握着话筒开始唱歌。

那天酒吧人比平时多一些,多了很多嘈杂烦闷的气味,而那年轻人唱得很轻,甚至要被伴奏音乐盖住,但Tom那一刻觉得酒里加了太多的薄荷,让他被噪音和工作堵了大半边的脑子开始大口喘气,吸进清凉的风。

“他唱得真好。”Tom扭过头对朋友感叹,对方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我听错了吧?你连热歌榜都懒得听完,跑这来听小歌手?而且,我都听不清他唱的。”

Tom不在意朋友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只是转向舞台的方向,看着那人闭着眼专注唱歌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要站在那把这首歌唱完,不管有人有人听。

“他唱得真的很好。”Tom闻着风里的薄荷味道,又重复了一遍。

之后他每天的保留项目,就是下班之后坐五站地铁,拐十几道弯,钻进这家冷清的小酒吧,听一个他花了一个星期也没看清脸的小歌手唱歌。

就算这样的后果是他只能在十二点之后匆匆赶回出租房,洗漱后睡七个小时又要去上班。

可是——Tom仰头吞下一大口酒,这是第二口了,杯子里还有手指厚度的一层——可是我开心,他想,快乐可以算是个奢侈玩意儿。

舞台上的年轻人已经结束了唱歌的部分,后退一步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低头,专心地拨弄琴弦。

Tom突然不急着喝酒了,那些已经下肚撑开了胃袋的酒精被吸收入血,顺着血管向上往大脑汇聚,让他觉得有点晕乎乎的,竟然拿着酒杯慢慢朝舞台走过去。

直到他在台边站定,主唱都没有注意到他,仍然是那幅全神贯注的样子,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吉他——还是贝斯?

Tom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虽然低着头的姿势没法让人完全看清他的脸,可是挺拔的鼻梁已经很醒目了,还有微微抿着的薄唇,绷出好看线条的下巴。Tom突然清醒了一些,没有开口说话,站在那安安静静地听了一会,掏出几张钞票轻轻放到台边敞开的琴盒里,又转身慢慢地走回去。

身后的琴声依然流畅,仿佛不知道他曾经来过。

 

 



二.

现在的年轻人里很难找出没有对着屏幕肖想过“如果我也是艺人就好了”的了,哪怕只有一秒。

Asa嚼着口香糖坐在经纪人的办公室里,面对自己一片雪白的通告单,怎么也想不出当初进入这个圈子时的美好愿景了。

左不过是靠实力闯出一条路来,三年视帝五年影帝,星光璀璨,让世界看到自己。

现在嘛——他吹出一个好大的泡泡,又用舌头“噗”地顶破了,重新嚼嚼嚼。

现在离退出演艺圈也就差一步了吧。

经纪人远远没有他这么气定神闲,懊恼地转来转去,时不时敲敲桌子:“我也承认你很努力,有天赋,可是——为什么那些机会就是抓不住呢?明明你的形象和能力只要合作过都会交口称赞的……”

往回倒一两年他听到经纪人这么痛惜的话,还会跟着一起焦虑沮丧,咬着手指甲反复思索自己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要怎么讨好市场,怎么从八十八线往上走。

现在他只是站起身,路过经纪人时拍拍他的肩安慰他:“算了,我去唱歌了。”

经纪人哭丧着脸看他,又看看空白的通告单,也只能沉重地叹口气,挥挥手随他去。

于是Asa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拎上心爱的贝斯,哼着歌走出门去坐地铁。

做个八十八线小艺人的好处就在这种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用保姆车,不用保镖,不用戴墨镜,就这么不做伪装地走在街上,大大方方地扬起脸享受光和风,也从不担心会被堵住要合影签名。

Asa Butterfield的名字前面没有任何前缀称号,只是他而已。

进演艺圈之后他还跟素人朋友保持着联系,其中一个一时兴起投钱开了个小酒吧,正好方便了Asa,只要没有通告就来这里当驻唱歌手。

毕竟哪个男孩子心里没有乐团梦呢。

Asa站在舞台边调贝斯,陆陆续续有人进酒吧坐下,比白天多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朋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Asa停下动作,抬起头看他:“跟我还客套上了?你想说什么?”

“你在我这,不是挺屈才的嘛……我觉得你能火的——你真的,你应该火。”朋友别过脸去不看他,扫视了一圈生意冷清的小酒吧。现在大概算是生意的高峰期,也只坐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人,窗外的人来来去去,步履匆匆,好像都看不见这家店。

“就是……这店我可能开不下去了。”

Asa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朋友安静地揽着他的肩,没再说话。

他低头调了两下琴弦,又重新抬起头来笑:“没事。这些日子也谢谢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能做什么。还有多久?”

“这周你还能来这唱。”

Asa点点头,继续忙活调音,朋友就拍拍他的肩,慢慢走开了。

为什么生意不好呢?明明这个地段周围的店铺生意都很好。

为什么每年娱乐圈爆出那么多幸运儿,就不能有一个名额是Asa Butterfield呢?

他们没人说得上来为什么。

朋友有段时间去学了一些哲学,老神在在地跟Asa说:“命运啊,就是这样,要等一个契机。”

那时Asa对着餐巾纸上的草稿琢磨下一个落笔的音符,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什么……契机?”

朋友挠了挠头,又抓抓下巴,最后憋出来一句:“可能是……你需要遇到什么贵人。”

狗屁。Asa抬起头把写废的餐巾纸揉成一团丢他,两个人都绷不住笑了。

九点半,夜幕已经拉得严严实实,唱完一首歌的Asa往门口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卷发,表情疲惫,可是眼神很亮。

这人起码连续来了一周了,在这个几乎没有回头客的小酒吧,实在很显眼,店主甚至悄悄跟Asa商量要不要给他单独办个金卡。

“要我说,他一准是冲着你来的。”

“那他可真没有品味。”

Asa Butterfield的毒液喷洒范围连自己都可以包进去,朋友对此不以为意,一脸“你等着看吧”。

看什么呢?那人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坐在靠近舞台的位置,看着表演慢慢喝完一杯酒,在Asa他们散场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走出门去,没跟Asa说过一句话,也不留下自己的姓名。

但Asa知道,他一直在听。

来这个小地方喝酒的基本上不是冲着乐团,只是找个地方坐下喝杯酒,喝完了重新上路。Asa觉得某种程度上,大家算是各取所需,他也只是找个地方唱歌罢了。

只有那人是特例。他对酒没什么要求,好像真是来看乐团表演的。

换歌的间隙,他微微侧过头,吧台距离舞台很近,他可以看见那人直朝着舞台的目光——或者说,直朝着Asa。

有那么两秒钟,他想冲动一下,对着那个方向大声问他想听什么,他可以免费唱给他听。

但下一首歌已经开始放了,他不得不重新低下头,收敛心神表演。

这是今晚的倒数第二首歌,Asa按着琴弦心想,如果唱完这首歌,他还是没有要过来搭话的意思,就我主动吧。

然后他就在一首歌结束后看到了琴盒里的钱——被整整齐齐地叠成方块,安静地躺在琴盒的角落。

Asa觉得自己是疯了,能从几张钞票里看出“乖巧”来。

他看向吧台,那人还坐在那,见他看过来,甚至冲他举了举杯子。

Asa回头对同伴打了个手势,摘下贝斯,弯下腰捡起那几张钱,朝吧台走过去。

那人还是握着酒杯微笑,好像并不意外,走得近了,Asa能看见他一身漂亮的肌肉,斜靠着吧台的姿势像蛰伏的猎豹,等着猎物一点一点走近。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穿着复古风外套的年轻男孩快步走到吧台前,一拍桌子,惊到了Tom,和几步之远的Asa。“弹成这样你还给钱!现在地下乐团的水平低就是你这种人惯坏的!你没听到吗?他的E调都跑哪去了!”

Tom耐心地听他发表完了关于音乐的高见,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Asa目测的,然后耸耸肩,把杯底的黑啤一饮而尽。

“那又怎么样,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听他的歌我开心了,就给了,有什么问题?”

他把杯子往桌子中央轻轻一推,就往门口走去,不管那年轻人的第二轮腹稿有没有打完。

Asa站在原地花了好几秒才消化这个变故,差点没笑出声,这时候卷发男人已经快跨出门了。

他带着笑意转身,对着门口喊了一声:“嘿!”

全酒吧昏昏欲睡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而Asa只注意到他转过身了。

 

 

 

Tom拉开门感受了一下伦敦晚上十一点的冷风,头脑就清醒多了。他对主唱比划了一个“出去说”的手势,裹好了外套站在门口等他。

他靠在门边窄窄的红砖墙上,色彩各异的灯光从玻璃窗内透出来,他就看着落在地上那一团团光晕,心里盘算主唱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

彩色灯光下看着像金的,或者绿的,Tom觉得都不合适。

那些当然也是很好的,但他想想那张模糊灯光下也美得惊人的脸,觉得金色太温热,绿色太锋利,都不够好。

但他想不出什么是最合适的。

军绿色风衣的下摆轻轻落在他面前,Tom抬起头,借着路边白色的灯光,终于看清了。

“嗨。”主唱笑着说。

而Tom想的是——是蓝色,真好。还好是蓝色。

不是金色,也不是绿色。

这一刻他的心情,让他想起小时候被父母拉着去商店选玩具,对货架上摆出的都不满意,又必须做出选择,这时候看到隔壁货架上被乱塞的一个,反而最合心意。

虽然都是商店里的东西,但他就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所以Tom也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嗨,我叫Tom,TomHolland。”

“Asa Butterfield。”

Asa走到他旁边,也靠在红砖墙上,单腿曲起。他掏出两支烟,一支递给Tom,一支自己点上。

“我下周开始就不在这唱了,这店要关了。”他对着白色路灯吐出一口烟,看着烟雾慢慢散开。

Tom不急着点自己手里那根,扭过头去看他,红色的火星子在他眼里一闪一闪的。

“你找好下一个酒吧了吗?”

Asa抬高了下巴吐烟,弯出一个类似天鹅的弧度,那口烟就莫名其妙多了一股不容于世的孤寂感。

Tom在这一刻觉得,他像一块雪白蜡像,应该被妥帖收起来,隔着玻璃罩子睥睨苍生,而不应该站在伦敦深夜的街道上,被惨白的路灯笼罩。

Asa把目光对上夜幕上不太圆满的月亮,太远了,那点月光只能在他瞳孔里化成小小一个淡黄色的点,像漂洗缩水后的太阳残影。

“没有,我以后可能不唱歌了。”

他转过头对着Tom挤挤眼,比刚刚多了点人气,“其实我是个艺人。”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艺人有时间每天来小酒吧唱歌,Tom的表情也表明不需要他解释了。

Tom静静地看了他两分钟,把烟叼进嘴里,凑过来。

“借个火。”

Asa垂下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脸,温暖的褐色眼睛,几乎要蹭在一起的鼻尖,还有一团陌生的热量随着他的靠近轻轻包裹住Asa。

Tom嘴里的烟已经点着了,但他并没有动。一闪一闪的红色火星子横亘在两人鼻尖下,映在两个人的眼里。

就是一秒钟内决定的事——Asa吐掉嘴里的烟,也抽掉Tom嘴里的,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Asa嘴里的烟味比Tom的浓一些,但搅在一起就分不开差距了。Asa没拍过吻戏,几年前谈过一个女朋友,记忆里的亲吻都是带着花香的甜味,周身泛起夏日午后的温度。

从没有像眼下这个吻,烟味浓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换气时从鼻腔里漏出的烟和雾气,升进他们头顶的惨白灯光里。伦敦晚上十一点的温度大概真的太低了,Asa只能感到和自己接触的嘴唇是有温度的,别的都被月光融化了,流向月亮。

两个人都没有闭眼,好像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对方就会消失不见,所以努力看向那一片蓝色褐色里,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湿意。

Asa想,可能是自己眼里的泪水流进他的眼里,毕竟这么近,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褐色。不过,他转念想,也可能是Tom的泪水流进他的眼里,虽然他没有问Tom为什么想哭。

他隐约能明白为什么。

 

 

 




 

 

三.

Tom没再去过那个小酒吧。年底了,公司的工作一日比一日多。

Harrison揣着从便利店买来的两份饭,递给Tom的时候劝他:“你坐久了也该起来动动,看看风景什么的。”

Tom伸手接过,被逗乐了,问他哪来的风景。

“比如楼下的树,车,哦对还能看看月亮。”他走到窗边抬头看了半天,“还不算太糟,这个方向还能看到一点。”

“我看你就是想趁机偷懒。”

两人打了几句嘴炮,又回到各自位置上继续工作,以期能在12点之前到达几个街区之外的出租屋。

Tom直到走出公司大门也没想起来抬头看看月亮,他把脖子缩进围了三圈的长围巾里,脑子里想的是这个点还能不能从便利店买点夜宵,和到家之后还有没有精力再洗个澡。Harrison站在地铁站口和他告别,“这周末能休息的话去看个电影?”

Tom跺着脚搓了搓手,厚厚的围巾漏不出他哈的热气,“谁演的?”

“管他呢。不玩一趟总觉得每天都一样。”

Tom点点头,转身走向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厢。

每天晚上差不多的时间到家,闭上眼再睁开就要去赶早高峰的车,直到在公司坐下才能把那口气喘匀。面对电脑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只有吃饭时才惊觉已经过去半天。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

Tom挤在人群里,小心地,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不觉得特别累,只是突然很想再喝一口缀着薄荷的莫吉托。

苦,辣——但是能提醒他还活着。

机器人没有感觉,Tom觉得自己也逐渐丧失了五感,拧着发条在行走。

地铁上是看不到月亮的。他闭了闭眼,努力回忆日渐单薄的,那一小片蓝色的月光。

 

 

Asa的运气这几个月好了很多。至少经纪人是这么觉得的。

他兴高采烈地把全新的通告单拿到Asa面前,抖出“飒飒”的响声,“新的广告!大电影的客串戏份!Asa,你会越来越红的!”

Asa仍然是嚼着口香糖窝在他的位置上,表情冷静得像在听和他没有关系的事,可是他回应得无可挑剔:“好,我都会做好的。”

经纪人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这个电影也算是大制作,说不定你就遇到贵人了。”

Asa咧开嘴笑了:“怎么你们都信这个……”

电影分给他的镜头不足十秒钟,是主角的战友,但只是用来衬托主角二人旧日情谊的背景板,甚至连名字都没有。Asa怀疑连维基百科的“演员表”里都不会有他的名字——如果有人看完电影穷极无聊想知道背景板的演员资料的话。

经纪人倒是很乐观,“你那双眼睛太能给人留下印象了,在观众那里的存在感是需要一遍遍刷厚的,这个电影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英国娱乐圈里还有一个蓝眼睛的年轻人’都算是我们的胜利!”他两眼放光地握住Asa的肩膀:“你会红的!你一定会红!”

Asa不忍心打击他,难得没有喷洒毒液,只是笑着点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完成工作。

这些通告全部跑完也还有大把时间,经纪人刷了半天推特,发现最近兴起了“踢瓶盖挑战”,敦促Asa一定要蹭上这波热度,顺便催催他勤发ins。

Asa无可奈何地点头应下,踢完后看经纪人给他录的视频,这个动作把他的腿又长又直的优势全部显露,踢个瓶盖都利落得好看。

经纪人看了两遍,十分满意,催他快发。Asa带上了热度最高的tag,连emoj都懒得加。

发布后不到十分钟,就提示他收到了赞和评论。

来自Tom Holland的赞,他说,“cool.”

好像看不出来他是为了蹭热度似的。

Asa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抿抿嘴唇把笑意压下去。

 

 

 

Tom在电影院门口茫然地东张西望,终于看到拿着两杯可乐的Harrison从入口处的人群里冒出头来:“这儿!这儿!”

Tom跑过去和他一起排队等着进场,有些不解:“你挑的什么电影啊?热门大片?”

虽说休息日电影院的人会多一些,可这么火爆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Harrison没所谓地耸耸肩:“不知道啊,我随便挑的。”

队伍慢慢往前移动,走到中段Tom才看到被挤在一边的宣传立牌,一人高海报的最低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参演人员。

他心头一动,忍不住弯腰看过去。

万一呢……

才刚看完第一行,Harrison就拽了拽他,“到我们进场了!”

Tom回过神来,被后面的人流推进影厅入口,那张海报又迅速被人流吞没。

这是一部认真铺了剧情的爆米花电影,Tom原先心不在焉的啜着可乐,渐渐的也被拽入剧情里,专注地看起来,遇到精彩的打斗场面就激动地狠吸一大口可乐。

占据画面主要位置的主角二人正一脸严肃地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战友们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Tom原先还专注看着主角们互不相让地争辩,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左上角,看到那张抹了油彩还是好看的脸,隔着屏幕似乎有了点温度的蓝眼睛。

这就是那个万一。

Tom忍不住张大了嘴,忘了手里的可乐,定定地看着那张脸。

好看极了,真是好看极了。

满场爆米花和气泡水的香气里,他又闻到了那股薄荷味,连手里的可乐都寡淡成白开水,但心底轻轻哼唱起那些日子里听过的一小段旋律。

电影的后半场,这歌一直没断过,而他已经不在意剧情如何转折,画面如何精彩。

他在黑暗里悄悄勾起嘴角,不准备和任何人分享这份喜悦。

曾经被他捧在手里的月亮,终有一日要回到天上。

 

 

Asa没做任何伪装就来看自己参演的电影,事实证明这根本不是他心大,哪怕他站在散场时密集的人流里,也没有人发现这个穿烟灰色呢子大衣的年轻人在刚刚的电影里出现了十秒钟。

他吸空了手里的可乐,靠在出口旁的墙上想了半天接下来去哪。

“嘿。”

他抬起头,看到被围巾挡得只露出一双笑眼的Tom。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Asa不知道自己脸上的惊喜是不是很明显,但他能看出来Tom真心的喜悦,浓烈到从眼里跑出来,包围住自己。

接下来的几分钟没有人说话。Asa看着Tom的围巾,数垂下来的穗子,来来回回数了两遍,都是41。

41是个好数字。4月1生日的Asa Butterfield在心里点点头,这说明我们起码有点缘分。

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对方,Tom突然开口了,比他的声音更早出来的是一团白色的雾气。

“我刚刚看到你了,你……太好了。”

Tom位于棕色格纹围巾上方的暖褐色眼睛带了点笑意,微微眯起来,把两个人之间的冷空气融化了一点。

Asa控制自己不要笑得很明显,微微向后靠了靠,开口时刻意模糊了自己的情绪:“我只出现了十秒不到。你看,我站这都没人发现。”

Tom耸了耸肩,“我发现了。”

他回得实在太快,也太自然,好像在将近三个小时的商业大片里看到一个出场不足十秒钟的小角色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没发现是他们的问题”——这句话他没说出口,可Asa从他的表情里明明白白地读了出来。

Asa这下不用掩盖想笑的表情了。他从五十厘米之外的圆圆的褐色瞳孔里看到一个小小的,微微发光的自己,像两颗星星落在Tom眼中。这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Tom的眼睛原本就很亮,连带着映在他眼里的自己都像个星星;还是这双眼睛原先只是两颗棕色的玻璃珠子,看到自己时才聚了光。

周围安静下来,人群散开,连爆米花的甜香热气都浅淡了许多,Asa能听到背后有人远远地喊着Tom的名字。被喊的人只是看着Asa,似乎笃定了他还有话要说。

Asa抬头看他们站的这一小块地之上的灰色天空,有小小的雪珠子慢慢落下来。

原来已经十二月了。

他把围巾铺在手上,伸手接了一小粒,粘在人造纤维上停留了一小会好看的雪花模样。

那粒雪化成水渍的时候,他说。

“下次见面,一起过圣诞节吧?”

他没有说是哪一年。

今年还能见面,就过今年的圣诞节。

今年见不上面,就过明年的圣诞节。

也可能是许多年的圣诞节。

Tom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带着一团热气握上Asa接雪的那只手,把那点水渍蒸发成温热的水汽,沾上两个人的手心。

“好。”

 

 






 

 

四.

[遇到你之后,我的运气好像真的变好了。]

这是Asa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Tom把手机放在键盘右上角,亮度调低成只有他才能看见内容的程度,页面始终停留在WhatsApp,和Asa的聊天界面上。

盯着屏幕工作时,只要有一秒想到“说不定做完这面报表,Asa就会发消息来”,他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两个人都忙过头了,常常是一方发消息来,另一方半个小时后才看到并回复。

WhatsApp的界面上散落分布一句一句的互动,但没有断过。他们什么都聊。从办公室今天的盆栽,到经纪人今天拍了多少下桌子,又说起中午的饭菜,今天的天空——在聊天界面上仿佛能听到对方鲜活的呼吸声。

Tom对着电脑屏幕的反光往下压了压自己的唇角,努力显得不像一个上课偷偷玩手机的早恋中学生。

“你是不是恋爱了啊?”

Harrison趴在工位隔间的挡板上,学着侦探们洞悉一切的目光盯着Tom。

Tom想满不在乎地摊摊手,摆出一副“你说什么胡话”的坦然姿态,击破好友的怀疑。

但他一张口,唇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所有想隐瞒的心事都从暖褐色的眼睛里跑出来,以他本人为中心,向周围散播一圈一圈的傻气。

“……好了,你不用说了。”Harrison嫌弃地看了不打自招的朋友一眼,他仿佛刚从什么闹哄哄的校园电影片场跑出来,身上还沾着花花绿绿的劣质彩带。

至于他对Tom的神秘恋爱对象的疑问,总算在三小时后的晚饭时得到了解答。

他们坐在便利店内狭窄的长凳上,面前是刚刚加热好的速食面,座位正对着落地窗,窗外是蓝墨水一样的夜色,有穿着长风衣的职员和裹着糖果色面包服的学生不断走过他们眼前,像什么纪实摄影作品。

得知他们只说过两次话之后,Harrison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等Tom塞下一口面后说那是个小明星,他差点掀翻了自己那份一口没动的面。

“……Tom Holland,你多大了?这听起来也太不正常了吧?”

Tom又吞下一口热腾腾的面,示意好友快趁热吃,“哪里不正常?”

“哪里都不正常吧!这整件事听起来就像是十五六岁小女孩空想出来的都市童话,拍成电影都会被骂狗血。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Tom拿叉子很有兴致地戳戳自己碗里的胡萝卜丁,漫不经心地回应朋友的质疑,“我也觉得太不真实……这感觉就像,我竟然碰到了月亮。”

他抬起头,看向空洞洞的夜空,眼里凭空多出了一抹星光,“我曾经觉得心动是很难的,可能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心动了,每天都过着一样的生活。”

“然后他就出现了。把我的生活劈了个口子,照进自己的光。”

“更有意思的是,他不觉得自己是在发光的。”

Tom说到这里咧开嘴笑了,转过头看尚处在震惊中的好友,煞有其事地说:“这怎么可能呢?他光是站在那里,站在吝于多开一盏灯的小酒吧里,我就觉得月亮掉进了酒里。”

“Haz,我再也不会在人间遇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Harrison在这一刻看着好友抬头看向夜空,嘴角的笑还带着一点温度,整个人就像仰望星星的萤火虫,找到了自己的伊万杰琳。

最后他只是拍了拍Tom的肩,“圣诞节那天记得带好槲寄生。”

 

 

 

圣诞节将至,连经纪人走路的脚步都慢下来,不再整天催着Asa去抢试镜机会——也是因为最近的通告真的越来越多了。

Asa在上周给一家广告商寄了自己写的一小段歌,竟然被选中成了新产品的宣传曲,他也摇身一变成了代言人。

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但曝光率增了不少,经纪人每天喜气盈盈的,要不是距离圣诞节还有一周多,Asa怀疑他要抓着路过的每个人说一遍“新年新气象”。

酒吧关了,想唱歌时Asa就去公司的排练室,架好手机开始录制,结束后发给Tom,再从视频里截一张看得清的发到Instagram,像什么打卡任务。

爆米花电影上映后真的有人搜到他的资料,跑到Ins和Twitter来关注他,所以他的动态发布后收到越来越多的点赞和评论。Asa有些惊讶,把这件事和Tom说了,得到的仍然是对方笃定的回应——“我就说你很醒目的嘛。”

那段视频被好好地收在Tom的手机里。他把一个预览截图发给Asa看,名为“Asa”的文件下,妥帖地一一排列着他发给Tom的视频。

“这是我的收藏。”他说,隔着屏幕Asa都能看到他那幅骄傲的表情,多了不起似的。

他皱着鼻子对着聊天界面做了个搞怪鬼脸,把眼角的湿意压下去。

平安夜当天,下午四点伦敦的天就暗得不成样子了,等第一颗雪珠子落到地上,经纪人挥挥手,赶Asa去过节。

Asa要跨出门的那一刻,他又急急忙忙地叫住了人,拍着脑袋从柜子后面翻出来一个巨大的礼物盒。

“带上这个去见小男友吧。”

经纪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悠闲地坐下品了起来,像工作累了坐下喘口气的圣诞老人,看得Asa忍不住笑出声。

他走到那个巨大的天蓝色礼物盒旁,心底有根弦“铮铮”地跳起来,紧张得他不敢眨眼。

这个大小……

等盒盖掀开,露出金色光泽,他忍不住像第一次收到圣诞礼物的小孩子一样大叫出声,吓得经纪人泼了小半杯水。

——是Fender American Elite Jazz Bass,四弦金色枫木指板。

Asa握指成拳,把力气汇聚在指尖,终于不颤抖了,才弯下腰轻轻捧起来这件珍贵的礼物,横亘他最意气风发那几年的梦。

那时他刚进演艺圈,尚未看到海面下被吞没的可怕冰山,走在街上觉得风都顺从地抚平自己的发丝衣角,好像前路无限光明。这把贝斯就在这时候被他看到,他点着屏幕里的展示图,对着经纪人放下豪言,“总有一天我要用自己赚来的钱买下它,拿着它组建自己的乐队,开演唱会。”

那时他没有照镜子,但眼睛一定很亮,脸庞上涌动着好像永不磨灭的光。

后来海浪扑打过来,他随着浪潮起起伏伏,渐渐被推远了,这把贝斯连同那些豪言壮语一起缩成小小的残影,夜深的梦里才倏忽闪过。

Asa抓紧了贝斯的带子,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经纪人,他还是那幅圣诞老人式的坐姿,冲呆立在原地的年轻人举了举杯子,“去吧。”

 

 

Tom抓着一束槲寄生和一瓶酒穿过喜气洋洋的人群。大街上处处是红的白的绿的装饰物,挤挤挨挨的,连瞎子都能闻到空气里的节日气息。

他没和Asa约定具体见面的地点——事实上,他们没有人提过这件事。

点开WhatsApp的聊天界面,他们联络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小时前Asa发来的[我出门了]。

那时候Tom已经挑好了出门的衣服,千鸟格的浅棕色羊毛大衣,内搭竖条纹黑色西装,Harrison坐在旁边打着哈欠点评:“说不定等你俩见面,你更像个明星。”

Tom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谢你吉言啦兄弟,希望我们能见面。”

“可你们要是不确定能不能见面,你折腾这么久图什么呢?”

Tom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挺满意地点点头,回复的语气都雀跃了一些:“不能见面……我们就在同一轮月亮下过节。”

Harrison长叹一口气换了个坐姿,“爱情未必能让人变傻,但大概率可以打造一个诗人。”

Tom哈哈笑着和他击了个掌:“祝我好运吧兄弟!”

现在他再穿过两个街区就可以抵达大本钟,而被小心护在怀里的槲寄生已经有点蔫蔫的了。Tom轻轻拿出来,迎着漫天飞雪挥了挥,祈祷他可以撑住。

今年伦敦的雪下得比前两年都要大,整座城都像被笼在水晶球里,梦幻得像童话。穿着带红色兜帽的棉服的小孩子们摇着金色的铃铛从他身边跑过去,Tom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他们,直到红色的小身影消失在街角。距离他最近的一家是面包店,仍然亮着暖融融的光,隔着橱窗好像都能闻到香甜的糕点香气,门上挂着冬青树枝编成的花圈,Tom忍不住凑近了看,然后推开了门。

再走出来时,他身上也沾了糖粉,手里多了个还冒热气的纸袋。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鼻尖的甜腻香气还没散完全,身上还带着面包店的热气,他抬头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Asa。

他穿着不规则花纹的黑白风衣外套,内搭灰绿色的卫衣,带上黑框眼镜平凡得像刚从街上的哪家店里下班出来。

可是他顶着漫天风雪一步步朝Tom走过来,走动时扬起的雪花都成了光屑。

Tom没说话,也没动,闻着越来越近的冰雪气息,和自己身上残留的甜香热气交缠在一起,直冲到他眼前,融化了这一小团空气里的雪花,让他得以看清自己的月亮。

Asa站定了刚想开口,升起的雾气就把镜片蒙住了,他只能先把眼镜收起来,那双蓝眼睛没有阻隔地对上Tom暖洋洋的褐色眼睛。

最后是Tom先开的口,“你吃甜甜圈吗?”他把手里的纸袋子递过去,Asa接过了,但没有低头看。他们的视线仍然交织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我就是知道。”

这话没头没脑,但他们一齐笑起来,呼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升起时经过的地方融化了一粒一粒雪珠子。

Asa低头咬了一小口甜甜圈,Tom能看清他眼睫毛上沾着的小小的水珠,和他的眼珠子一样晶莹剔透的。

他再抬起头时,Tom举起了槲寄生。

 




 

 

 

五.

莫吉托的配方是:小酒吧的青柠汁,贝斯里长出的薄荷叶,圣诞节这天街角面包店的糖浆,冰雪酿成的白色朗姆酒,月光煮成的两勺苏打水,伦敦整个冬天的冰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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