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云

“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离开你，你是可以宽恕他的；如果他为了一个理想离开你，你就不能了，对不对？你认为你是前者的对手，可是同后者较量，就无能为力了，是不是这样？”

Asa牵着James回到那栋位于郊区的三层小别墅时，天已经暗得没有一丝晚霞了，而屋子里并没有亮起灯。

Tom还没有回来，可能今天也不会回来。

Asa在门口站了几分钟，直面一片黑暗和令人无力的安静，像这一年多来的无数个夜晚。如果没有手心这团温热，他还是要同以往一样，踩着夜色慢慢走向自己那间次卧，然后转身关上门，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今天当然是不一样的。

在James担心地拉拉他的手之前，他左脚迈出一步，打开了客厅的灯。

“到家啦。”

Asa蹲下身摸摸小侄子的头，然后毫不留情地提着他往浴室走。

James还沉浸在叔叔好看的笑容里，晕乎乎地被提溜着走，反应过来时连忙扒着浴室门不松手：“啊！不先玩一会儿游戏吗！”

“不行！先洗澡！”

小孩还想可怜巴巴地拽拽叔叔的裤腿，但Asa更快一步地关上了门，他肉乎乎的小手掌就“啪”地打在了门上。

Asa转身走向沙发，背后假兮兮的哀嚎声一直没有停过，让他假装出来的冷硬表情根本绷不住，在沙发上坐下的时候已经挂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笑意。

眼前的一切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明亮温暖的灯光，传来大厅的孩子气的话，夜色和凉风被锁好的阳台门挡在屋外。

Asa窝在精致绣花的柔软沙发里，被暖光照得眯起了眼，甚至想轻轻哼起歌来。

这房子原先没有那么大的。Tom在家里也有收不住的活力，跳豆一样从屋子一端窜到另一端，誓要把每一块地板都洒上阳光。有时Asa在二楼往楼下喊话，Tom的声音却近得像在他身后似的，常常让他觉得这宽敞的三层空间只是假象，他们其实位于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走两步就能碰到对方。

这倒很方便经常懒得动弹的Asa，闭上眼，也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Tom。

即使他出门去，这里暂时少了一段时间的阳光供应，但是只要他打开门，喊着“我回来啦！”，屋子里的一切又活过来。

万物离开阳光都会死的。Asa摸着Tom温暖的褐色卷发时就这么想，手掌下涌动着源源不断的热量，Tom笑嘻嘻地凑过来吻他，几乎要把人灼伤。

 

委委屈屈洗完澡的小侄子带着一身水汽出来，迎接他的就是柔软干爽的毛毯和叔叔温和的笑容。

Asa把他抱在膝头，一点一点擦干他的头发，哄得小侄子很快就忘记了为了冷战特意撅起的嘴，舒服地往后蹭蹭，在他怀里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歪倒。在毛巾和发丝摩擦的间隙里，他听到头顶传来叔叔带着笑意的温柔叹息：“你们这些Holland啊……”

小孩一个激灵扭过身子看他：“怎么啦怎么啦！”Asa手下微微用力扶正了他的头，轻声开口：“你的Uncle Tom以前也是这样，总要拖到最晚才去洗澡，大半夜的头发湿漉漉的也不管，我只能把他按在沙发上帮他擦头发……”

James无意间窥探到叔叔们生活的一角，这个Uncle Tom和他所见的并不相同，很感兴趣地眨眨眼追问：“那他现在还这样吗？”

Asa快速地擦了两下，结束了这项工作，“这我就不知道了。好了小伙子，你晚上要自己睡吗？还是跟我一起？”

James用那团还带着微微湿意的卷发蹭蹭叔叔的胸口，意思就是赖定他了。

Asa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走上二楼，站在主卧和次卧之间的走道上犹豫了两秒，还是推开了主卧的门。

James一看到那面两人一起糟蹋的墙壁就忍不住“哇”了一声，兴致很高地凑近了看来看去，好像刚刚站在楼梯口偷偷打哈欠的人不是他。

他把手掌贴在颜色仍然鲜艳的图案上，对着Asa问个不停：这个是什么？那个呢？为什么要这么画？你们以后还画吗？带我一起画好不好？

Asa慢慢走近了那面墙，竟然觉得有些新鲜感。小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他皱着眉看他的小胖手点来点去，努力挖掘记忆回答他，在这面墙前度过的那些时光碎片就带着灰尘一点一点从记忆深处升起来。

顶着一头乱蓬蓬卷发的Tom拿着颜料盘跳上跳下，没画出什么东西，身上倒精彩的很。等他转过头，泛着象牙光泽的脸上也色彩斑斓的，Asa如果没绷住笑了出来，对方就要佯装生气地用沾了颜料的手抱着他蹭来蹭去，退到窗前的阳光里黏糊糊地亲作一团，最后两个人都不能幸免于难。

James用手指描完了位于角落的小行星，也没等到叔叔关于“下次什么时候再画”的回答，疑惑地扭过头，却被宽大的手掌按在头顶挡住了他向上的视线，只能听到Asa平静的声音。

“好了，该睡觉了。”

 

 

Tom是在凌晨三点时到家的。

他很困，但是大脑活跃得不受控制，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芯片发烫得要爆炸的机器人。

他开了客厅的灯，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下，才感觉急剧跳动的心脏好受些，至少能支撑着他走到房间。

白天的宴会已经遥远得像上周的事，他靠着流理台发了会呆，然后握着手机慢慢走上楼。

经过次卧时他停下脚步，忍不住把手伸向门，却在推开的最后一秒收了回来。

他怕看到孤零零缩在被窝里的Asa，侧脸浸在清冷的月光里，随时都要消失的样子。

而他不敢说自己能拉住他。

剧组的工作人员总笑着说导演真是为了这部片都要住在工作室了，完全牺牲家庭，Mr.Butterfield没什么意见吗？

他听了只能笑笑，挥手赶大家去工作。

Asa的意见吗？他那幅冷冷淡淡的样子好像已经持续了很久，倒显得记忆里闪着光微笑的那个Asa不太真实，像他经年的美梦。

但当他轻轻推开主卧的门，清楚地看到——月光下，Asa背对着他侧躺，怀里搂着一个小卷毛，只占了半边床。

就好像梦中的景象。

卡文卡得我要自闭了开学害人这么又干巴又慢的产出我都不想认了但是写了一个晚上唉还是发一下吧。

本来该在这章说明的都没说，就当是个过渡章吧。

小荷小荷你别飘，都是侄子的功劳。